冰弦(十)
更新時間: 12/26 2006

--------------------------------------------------------------------------------波里斯覺得自己是個徹底的笨蛋。
  他坐在板凳上抱著頭自我厭惡著。
  照理說,不管怎麼說,被人家揭穿自己的性向,怎樣都不該跟人家繼續合作才是。
  可是他居然犯賤的打了電話去答應了合作的提案。
  這不是笨蛋是什麼?
  聽到威丞興高彩烈的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時候,波里斯打從心底想要給自己一拳。
  完全被扯進對方的步調裡頭了。
  欲哭無淚。
  不過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慶幸的是,他暫時不用跟這個輕易的對他Come out的音樂家夥伴見面,因為他必須趕赴義大利參加在米蘭舉行的冰上表演。
  那並不是每年固定舉行的冰上表演會,而是一個米蘭的富商舉行的慈善演出,模仿Art on ice的形式,邀請了有名的音樂家、歌星,以及冰上明星一同演出的募款晚會。
  除了走路工之外,基本上是無酬。
  但是對選手來說,這不外乎是一個出賣人情以及打知名度的好機會,尤其是對現在的波里斯而言,這些演出機會是相當重要的。
  因為許多商業或是慈善演出,都取消了對波里斯的邀請。
  毫無疑問的,這是俄羅斯冰協運作的結果。這是一種懲罰,懲罰波里斯背叛了俄國,懲罰他逃脫了俄羅斯冰協。
  波里斯當然絕對不是第一個離開俄國的人,卻是第一個跑到這種冰上窮國的人,大部分的俄羅斯叛將都是加入美國的陣營,成為美俄相爭下的棋子。
  美國的勢力絕對足以和俄羅斯冰協的強大力量相抗,台灣就算號稱亞洲四小龍,也只不過是「小龍」而已,可不能跟美俄這種大國相提並論。
  總之,他不能、也沒有資格把所剩不多的演出機會推掉。
  就算這個演出注定了要碰到他以前相熟的師兄姐弟妹們跟教練也一樣。
  所以他盡量不離開母親的身邊,藉著母親擋掉一些記者的採訪或是他人的詢問,但是母親也有離開的時候。
  他總不能跟著媽媽去廁所。
  「看樣子你很窮呢,羅加爾夫。」笑咪咪的用英文對著坐在板凳上等排演的波里斯打招呼的是法國的選手,拉菲爾‧斐迪南。此人比波里斯小一歲,自從維克多離開青年賽之後,這人便成了他青年賽的強勁對手,不過,每次贏的人都是波里斯。而在波里斯轉入成人賽後一年,斐迪南也隨之轉入成人賽。
  「我認為我的經濟狀況還不需要被你用“窮”來形容。」波里斯皺了皺眉,用有些不屑的眼光看著他那胸前金銀繡線交織的服裝,是誰說法國人浪漫且有品味的?
  「抱歉,我的英文不怎麼好……該說是、不寬裕?你身上的衣服穿了兩年吧?還穿的下?你沒長高啊?」斐迪南用著比自己小,但是更具男子粗曠氣味的面孔對著自己說話,讓波里斯有一拳往他臉上招呼的衝動,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拳頭遠沒有對方重。因為斐迪南是跟師兄維克多同型的選手,身材粗曠而具男子氣概,比自己高上五公分,還多了十公斤左右的體重─都是肌肉。
  「我只是還沒更換長曲而已,這不關你的事情吧?」說真的,波里斯怎樣都沒想到先來找他碴的居然是斐迪南,雖然兩人大概有兩年的時間在互爭冠軍,但是說真的,波里斯從沒把他放在眼裡,倒是斐迪南自認為是波里斯的宿敵。
  「你那長曲叫人聽了就不順耳。」斐迪南不悅的說著。
  原因很簡單,1812序曲本就是為了紀念俄國打退拿破崙而做的,其中「馬賽進行曲」的強弱變化暗示著法國起初的意氣昂揚,最後卻失敗退卻,身為法國人的斐迪南會聽不順耳是理所當然的。
  「別把自己的失敗怪到別人的曲子上。」波里斯冷冷的回話。如果說他有威丞那種戲謔的智慧,大概會想出什麼諷刺的話語來讓對方啞口無言吧?不過以波里斯的年齡和其個性來說,做出這樣的反應已經是極限了。
  「哼……我只是對於看了兩個賽季的長曲覺得很沒意思而已,本來還期待你會有新花樣呢。不過你現在跑去那個鳥不生蛋的小國家,別說新服裝了,我看也沒錢可以請人幫你編曲、編舞吧?看你老是炒冷飯,真是讓人覺得無聊啊。」
  「那也先等你能贏過他的冷飯再說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波里斯的頭上傳來,波里斯連忙抬頭,只見維克多把雙手叉在胸前,無奈的看著斐迪南。
  「……哼。」似乎不想跟維克多做口舌之爭,斐迪南別過頭轉身離去。
  「真是的……年輕人就是喜歡做意氣之爭啊……」明明也才剛破二十歲大關的維克多聳了聳肩,對波里斯眨了眨眼。「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啊……啊,請、請坐……」波里斯連忙低下頭,緊緊握著雙手。
  雖然說早就有了維克多會來找自己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啊!老天,這下子他巴不得斐迪南繼續留下來找碴了!面對他總比面對維克多好啊!母親呢?母親怎麼去個廁所去這麼久啊?不會是迷路了吧?
  「……」維克多坐了下來,沉默卻在兩人間蔓延。
  波里斯不安的偷偷望向維克多,他身上的衣著似乎是新的表演服,黑色的緊身衣上繡著銀色的十字架,還綴著些許的亮片……那是教練的喜好,但是燈光照射下的舞台效果非常的好。波里斯下意識的去想著很不相干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的新服裝很好看。」波里斯強迫自己打開話匣子,雖然他害怕跟維克多單獨相處說話,但是他更討厭這種沉默,他寧願維克多罵他、諷刺他,就像斐迪南一樣。
  「你的服裝卻沒改呢。」維克多立刻回話,卻發現自己這話似乎跟剛剛斐迪南的為難沒兩樣,連忙出言辯解。「啊,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沒關係,這是事實。」波里斯苦笑。「新的長曲還沒確定,服裝也沒辦法更改。」
  「……很辛苦吧?在台灣。」維克多望著波里斯,似乎忘了波里斯要離開之前,他才跟他大吵一架。「我,想了很多……在你離開之後,我好像對你太嚴苛了,畢竟你也是孝順你媽媽才跟著她移民的。」
  「啊……沒關係。」波里斯苦澀的咬著唇,罪惡感蔓延著他的胸臆,事實上他並不是因為一片孝心才移民,而是因為一個很不孝的理由,而他居然還把這個罪歸給自己的母親……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差勁的兒子嗎?「大家,都還好嗎?」
  「嗯……大家都很好,教練也很好,瑪芮那還想寫信給你,卻不知道你的地址。」瑪芮那是跟波里斯同期的女單選手,她對波里斯有好感是眾所週知的,但是波里斯始終跟她裝傻。
  「地址……你要嗎?」波里斯抬起頭望著維克多,藍灰色的眼中彌漫著複雜的感情,他想把地址給維克多,當然,並不是希望瑪芮那寫信給他。
  「好啊!啊,我沒帶紙筆。」當然,誰會在演出服上做口袋放紙筆的。
  「晚點我再寫給你吧。」波里斯抿著唇笑了笑,維克多直接的反應讓他有些開心,但是這讓波里斯更加的自我厭惡。
  老天,你就是為了遠離他才移民的,給他什麼地址……
  波里斯真想把冰刀砸在自己腦門上。
  所幸在他付諸行動前,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波里斯‧羅加爾夫選手!請您過來彩排了!羅加爾夫選手在哪邊呢?」
  「啊!我在這裡!」波里斯連忙舉手,對維克多歉然一笑。
  「抱歉,我去彩排了。」
  「嗯,去吧。」
  波里斯連忙走到場邊取下冰刀套,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維克多深邃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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